02

 

戰鬥用機甲Knight mare 的座艙室,原本就是設計成給駕駛員單人操作的。而且為求機動性和盡可能攜帶武器彈藥的考量,座椅的舒適度或寬敞與否等次要因素自然是被最大限度地壓縮甚至忽略。

讓幽閉空間恐懼症患者來體驗的話恐怕會直接昏死在裡面,往狹窄程度就是這麼嚴重的金屬盒子裡勉強塞進兩個手長腳長的大男人,說有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都宣布放棄軍武兩年了,你居然還記得Knight mare怎麼開。」姿勢有些委屈地矮著身子半跪在駕駛椅旁,魯路修說話的聲音在電子儀器嗶嗶作響映襯下帶著奇妙的回音。

「嗯,對我來說這就像小時候騎腳踏車一樣,學過了就不會再忘。」隨口回應沒得到對方的接話,朱雀這才回想起來當初陪魯路修一起練習時,他大概摔了比自己多上三倍不止的皮肉傷。

而且更悲慘的是,他最後還是沒能學會……

查覺到對方隨著沉默越發不祥的眼神,朱雀冷汗涔涔地換了個話題。「對了,你一直站不累嗎?等一下回廠房後要不要也去挑一臺來開開看,回憶一下手感?」

「等一下,為什麼不能現在就換手?不然回程的時候讓我來開不就行了?」

「喔,因為這是最近為了維護治安而開發的輕型機種,你可能沒辦法飛得很熟練吧。」自以為危機解除的朱雀語氣回復自然,毫無惡意地給出成串的流暢解釋。「而且這是以前羅伊德伯爵專程委託我來試開的實驗機種,要是回程的時候多了什麼不必要的刮痕──────!?」咕噢噢噢噢噢痛痛痛痛痛!肩膀!肩膀要脫臼了!!

「我、我道歉!我不該笑你技術爛的,對不起!呃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嘎啊啊啊真的很痛啊!對不起對不起!!手快斷了啦你就放過我吧!魯路修────!!」

 

 

降落的時候衝擊有一點大,朱雀自然地伸直手臂護在對方腹部前面,免得他一個不穩整個人摔飛出去。

有點出乎意料的,魯路修像是早料到落地時會有的顛波那般,很是熟練地雙手扶往兩邊還壓低了身體重心,臉上從報復完後便一直保持心情愉快的神色完全不受半點影響。

「?」朱雀穩穩地放開操縱把手,一邊關閉操縱盤一邊疑惑地問道。「魯路修,你曾經和誰共乘過Knight mare嗎?」

維持著微笑唇形的嘴角細微一僵。「……有,不過那時候駕駛員心臟的狀況很糟,所以最後與其說是著路,不如說是迫降比較貼切。」

迫降?光是聽都覺得危急的情況,讓朱雀不禁流露出擔憂的神色。「那個人是誰?我認識嗎?」

「大概不認識吧。」魯路修的語調雖然算不上冷酷,卻藏著某種拒絕繼續深入談論的金屬色決意。「而且,他不久後就戰死了。」

他側著身子坐上扶手的動作間仍帶著彷彿與生俱來的優雅,宣告話題結束的氣勢卻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強烈……見此,朱雀也識相地不再多問。

狹隘空間裡沉默蔓延,氣氛不免有些尷尬。

秒針轉了近半圈後,魯路修回過神來低頭看向仍待在椅子上沒有動作的友人。「喂,朱雀你不熱嗎?幹嘛不開機艙門?」

被質問的朱雀詫異地睜大眼睛定定回望,心底跟著升起了疑惑──呃,他是真的不知道嗎?「抱歉,魯路修……我還要花一點時間。」

「花一點時間做什麼?」青年的視線跟著對方向下望去……逗留了一會兒(只有幾秒鐘,但是已經久到會讓被看的一方感到不自在的程度),然後疑惑地輕輕皺起了眉。「你為什麼站起來了?」

嗚、他是真的不知道!「那、那個……這應該很正常吧?畢竟開Knight mare的時候,身體是處於亢奮狀態,我又是男人──」說到這裡,原本正慌張辯解的朱雀迅速沒了聲音。

等一下,魯路修說他不知道──他自己從來沒有這樣過嗎?那他以前到底都是用什麼樣的身心狀態在開Knight mare的?亢奮細胞都跑到高速運轉的大腦去了?

……這就是為什麼他駕駛技巧那麼差勁的原因嗎?

………不對,樞木朱雀你怎麼可以這樣詆毀朋友?一定只是因為個人體質差異罷了。

「這和男女差異有關係嗎?……說得也是,畢竟我比較熟識的駕駛員,以女性居多。」魯路修一邊自言自語般地小聲說道,然後完全不介意對方的臉色持續盯著那尷尬的部位,用科學家在觀察實驗動物似的語氣繼續評價道。「男駕駛員還真是麻煩啊……話說回來,你的尺寸好像比常規上還要大了一點?」

「什!?那種事我不知道啦!」是錯覺對吧!?魯路修的呼吸視線還是什麼正像帶有物理質量般碰觸自己的……原來在這種時候被緊盯著看會更有感覺是真的,但是他根本不想在這種情境下知道啊!!「話說回來,你就沒聽過其他男駕駛員抱怨這種事嗎?」

「『Zero大人,有事和您稟報,其實屬下每次出征回來後都會勃起』──你覺得這種事他們會跟我講嗎?」略帶鄙視地掃了對方一眼,魯路修終於擱下繼續研究下去的求知慾,回復成挺直腰版雙手環胸的姿勢。「而且,也不一定每個男性都會這樣的吧?比如說,我和我弟弟羅洛就──」

他在下一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

朱雀也猛然回神,他飛快瞥了眼自己像應爪般緊抓扶手的手背,然後一邊琢磨自己該如何表現最為自然一邊調整臉上的表情,語氣盡可能維持溫和地說道:「你是怎麼了,魯路修?你應該是沒有弟弟的啊──」

「不對,我有的……!我有一個弟弟,他叫做羅洛。」魯路修完全沒察覺到朋友的異常,他隻手遮住半張臉面整個人陷入了某種慌亂的思緒裡。「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暫,雖然他是神聖不列顛派來監視我的間諜,雖然他不是我真正的弟弟……不對,我後來是真心把他當弟弟看待的,我……!」

朱雀伸手握住不停顫抖的對方,掌心裡的溫度冰冷得不可思議。「夠了,魯路修──都過去了……」

「我明明答應過他,會給他一個容身之處的!」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那般隨時都會斷裂的嘶鳴聲,魯路修神色痛苦地整個人蜷縮起來。「他是為了救我才死的──我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他GEASS使用過度,然後心臟休克死在我眼前……!羅洛他、那個孩子,不過才十五歲啊!」

──啊啊、原來如此。

聽聞至此,朱雀的心思反而近乎殘忍地鎮定下來。

──最後收到的報告,那個間諜最後的確是背叛了不列顛尼亞,然後出人意料地為了保護目標=Zero而死了。

他把脆弱得彷彿下一秒就會碎裂的朋友動作溫柔地按進懷裡,寬厚的掌心安撫性地一次次緩緩撫過單薄的背脊,同時小心翼翼的留意著不要讓對方看見自己此刻臉上的表情。

──沒想到這件事會帶給你這麼嚴重的打擊……對不起了,魯路修。

事到如今,他還是不知道當初派羅洛去進行監視的人,正是樞木朱雀。那場間接害死他弟弟的追擊作戰,對於自己也有參與策劃一事,恐怕也是毫不知情吧。

──我對你說了很多很多的謊,我的朋友。

多到連我自己都不敢肯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冰冷的刺痛感從兩人貼近的胸膛之間蔓延開來,不知所措的十九歲青年卻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緊懷裡的人。

──即使如此,只有一件事我敢毫不猶豫地發誓,那的確是真的。

──魯路修,我一直對你、就只有你……

 

 

那個吻來得很突然。

溫柔地舔拭、纏綿地輾轉,請求更加深入的同時伸指探入髮梢愛憐地撫弄。含吮的唇情意廝磨,舌尖遊走過暖熱的濕潤的秘境,扶在腰間的手臂收得更緊,眼睫在窒息的靜默間頻頻輕顫。

然後他放開他,嘆息著再次擁緊懷裡的人,側過臉將耳朵緊貼上單薄的胸膛,閉眼無語地感受著那輕快的鼓動。

他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他有很多事想做,但他承受不了再次失去這個人。

魯路修沒有躲開他的吻,這就足夠了。

「為什麼?」那個人的聲線依然平靜,僅是調勻著淺促的喘息。「這是亢奮狀態下的意亂情迷?」

「不是。」朱雀靜靜地搖頭,擁抱的姿勢幾乎沒有改變──

「我愛你,魯路修。」

然後,男人終於說出了被壓抑太久的告白。

「我竟然一直到失去你後,才察覺到這點。」低語因為激動的情緒而無法抑制地顫抖,他逃避著不願看向對方的表情。「其實我一直很愛你,從很久以前、就比任何人都愛你。」

不想分開、不想分開、不想分開。

在每個午夜夢迴間,被禁錮的靈魂在腦海裡瘋狂地叫囂著比死亡還要沉重的寂寞。

我不想和你分開。

「你、不可能絲毫都沒察覺到吧?」朱雀終究還是抬頭看了那個人的眼睛──啊啊,那眼神是如此的痛苦、哀戚、憐惜、寬容,同時蘊含著無盡的溫柔,讓人不禁想要永遠地沉溺下去。「那你為什麼要選擇我呢?為什麼要選擇我來畫下『零之鎮魂曲』的休止符呢?」

「……因為,我希望那個人是你。」纖細冰涼的手指緩緩描繪著面容的輪廓,魯路修半垂眼睫輕聲說道。「如果要死的話,我希望動手的那個人是你──這樣一來的話,我就會有把生命託付給你的錯覺。」

對不起啊,朱雀。我對你,真的是做了很過分的事啊……他繼續傾身靠近,直到兩人額頭輕輕底在一起,連呼吸都融合為相同的頻率。

「如果能夠為你而死,那我也別無所求了;就算動手的是你,也能夠心滿意足地一笑置之──我對你的情感,就是深到這種程度。」雙臂輕擁住朱雀的肩膀,他的嘴唇傾靠在那人的耳邊柔聲呢喃。「我就是這樣地、迷戀著你。」

 

                                   

被朱雀擁抱的感覺很熱、很燙,溫暖的浪潮不留餘地像吞噬那樣淹沒了身體與意識的全部,非常強勢卻也非常溫柔。

他弓起身子承受男人一次快過一次的侵入、一次猛烈過一次的高潮,即使想要敞開全身來接納對方,被撞擊被拉扯的疼痛也依然與狂喜奔放的快感,矛盾又複雜地交織在一起,逼得他無法克制地哭叫出聲。

滾燙如烙鐵的懷抱越收越緊,每次挺進每次愛撫每個親吻都挾帶著無比洶湧的戀慾,撼動身心的執著和占有慾。肌膚相觸的地方彷彿就要沸騰那般,泌出的薄汗也蒸騰成氤氳水氣,視野在繽紛閃爍的燦光暈眩中像糖漿般緩緩融化。

淫靡的水聲和顫抖的呻吟在狹窄的金屬空間內不停迴盪、挑逗著羞恥的極限,不論呼吸或喘息都會被對方過於強烈過於親暱的氣味給掠奪,然後被迷惑被擄獲著往更深的境地墜落下去。

在那真切地融為一體的性愛中,他們不停地不停地喊著彼此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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