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我們終將失去的XXX

03

「我最近發現，人真的是一種很貪婪的生物。」

「有時間在那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不如過來幫我顧烤箱！」

朝坐在後邊疑似正無病呻吟的情人狠狠一瞪，連開罵的時間都嫌浪費的年輕男子俐落地轉回身子，把剛從冰箱裡取出的水蜜桃果醬碰地一聲用力放到早已擺買各式食材的流理台上。

「不要發出那麼大的聲音啦……還有，我比較想吃鹹的。」

「囉嗦，又不是做給你的。」不再搭理對方，魯路修認真地研究起果醬的產地，然後心情很是愉悅地勾起了嘴角。

兩人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設置於Zero的私人別館地下一樓的廚房，以設計娜娜莉和朱雀明天的早膳菜單為任務而挑燈夜戰。

為了從繁重非常的政務中得到稍稍喘息的空間，娜娜莉每個月會給自己安排和朱雀共進一次早餐，兩人也有在用餐期間完全不聊政事也不帶多餘護衛陪同的約定。

因為是私人行程所以並不會讓總統膳食房特意準備食物，而為了防範有心人士投毒也為了省事，有好幾次都是朱雀自己下廚準備簡便的料理，來當作和娜娜莉共進早餐的菜色。

本來這事也是朱雀隨口提起的，沒想到在聊到他會準備哪些東西的時候，原本一直安靜聽著的魯路修忽然露出了像是眼角被刺了一下的微妙表情。

──你打算讓娜娜莉吃那種粗食？……質問的語氣相當凶狠。

接下來的發展似乎也不用特意說明了吧。

總之，在魯路修對妹妹的熱切關愛和驚人的行動力下，朱雀從大概三個月前就開始規劃的約會行程被毫不留情地推到遠處天邊去，當然還來不及出口就被一個敷衍的吻給輕鬆賭回去的抱怨也是。

作為被戀人忽悠還被簡單擺平的軟性報復，朱雀從剛才開始除了幫著把比較重的食材從冰櫃裡拿出來，還不時扯些無聊的話題來干擾魯路修構思烹飪方法之外，幾乎可以說是特意讓自己派不上任何用場地端坐在料理台後邊，臉上還擺出相當孩子氣的賭氣表情。

左轉右轉試了幾次還是打不開擰得超緊的果醬罐，魯路修無奈地回頭看了看明明兩眼直盯著這邊，卻完全沒有要走過來幫忙的跡象的青年……他輕嘆一口氣，然後重新朝流理台靠近幾步。

因為視角關係朱雀看不清對方在搗弄些什麼，遭到冷落所以仍是感到無趣的他抬眼沿著長長的流理臺上看過去，襯著雪白餐紙的三層式下午茶盤上頭擺滿了各式各樣色彩華麗又繽紛的甜點。

不論是餡餅、司康、瑪芬、水果派或戚風蛋糕，都清一色地散發著少女風柔軟又粉嫩的甜蜜氣息，而且細緻漂亮到讓人不敢相信這是出自一位男性之手──他的情人甚至不是一名專業的西點師傅。

「喂，朱雀！」正暗自感嘆著對方多才多藝的青年，因為聽見了魯路修的喊聲而回過頭來──他的戀人一手抱著好幾瓶還沒打開的頑強果醬罐，另一手則拎著一包已經打開的高筋麵粉袋。「你到底要不要過來幫忙？」他的眼神狠戾，順便威脅性地晃了晃手中麵粉直灑的小麻袋。

見狀朱雀只好乖乖起身，接過魯路修手裡的果醬開始一罐接一罐地擰開，還體貼地假裝著剛才對方挑戰半天還是弄不開的玻璃罐是真的很難開的樣子。「對了，魯路修。如果明天娜娜莉問起，我怎麼會做這些甜點的話要怎麼辦？」

「你在說什麼？你當然會做了。」魯路修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打量了他一眼，流暢地這麼說道。「我等一下就會全部教你了，記得去拿本筆記簿把食譜記下來。」

「誒？等一下，你剛才說全部！？」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耶！

「因為從下個月開始，你就要自己做了啊。」徹底無視朱雀抗議的神色，魯路修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然後我們等一下還要試吃，討論有沒有要調整比例的必要……早餐可是很重要的，我希望娜娜莉繁忙的一天可以有個從完美的開始。」

「…………」看著對方滿臉笑意地往烤盤上塗抹奶油的模樣，一想到等一下強迫中獎的試吃大會胃部就開始微微痙攣的朱雀，百般無奈地撇了撇嘴。

──唔唔、你這個無可救藥的重度妹控！

才剛咬破酥脆的派皮，就立刻嘗到了羊乳酪、漿果、鳳梨片、萊姆、香草、蜂蜜和胡椒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溫暖香氣。

朱雀認真品嘗著那股層次有些複雜的味道，接著朝正專注地盯著自己的魯路修露齒一笑。「我覺得還不錯。」

「……你吃的感想除了這個之外，就沒別的了？」不管吃什麼這傢伙的感想都是一個樣，讓人不禁懷疑起究竟是他的味覺還是詞彙量出現缺失……魯路修一邊在心底暗自腹誹，一邊用手裡的小叉切了一口乳酪派然後放進自己嘴裡。「香草可以再多放一點，把這個寫下來。」

朱雀聽話地低下頭來認真記錄，再抬頭的時候嘴裡又被塞了一小口蘋果肉桂捲。

像這樣被情人用同一附餐具餵食甜點，不管怎麼看都是有夠老套但還算一絲絲浪漫的舉動──問題是，魯路修大概完全沒有這個自覺吧。

畢竟在他眼裡，這不過是為了給心愛的妹妹設計一份完美的早餐菜單而已，自己只是被拉來打打下手的。

…………糟糕，有一點點不爽。這算忌妒嗎？

半融的糖粒在魯路修嘴邊留下晶燦的痕跡，他看著他伸出貓一般鮮紅的舌尖輕輕舔去，纖細手指閃著點點濕潤的水澤把髮絲撩撥至耳後時，臉頰上被不經意地蹭過一道極淺的參著漿果汁液的嫣紅粉色。

套著白色襯衫的身影給人一種飄浮似的輕盈感，骨感的靈巧的手腕在瓷白餐盤和各色瓶罐之間流暢優雅地遊走，安靜微笑的紫水晶眸子在白熾光的照耀下染上一層朦朧的柔和氤氳。

空氣中泛著蜂蜜、南瓜、薰衣草和柑橘揉合在一起的濃郁香氣，即使他看著魯路修半垂著眼把它們觸過柔軟的唇再滑進嘴裡，迷惑的暖色漩渦依然圍繞在那人身旁打轉不止。

樞木朱雀突然感到一陣和飢餓有幾分相似卻全然不同，以下腹為核心迅速蔓延至全身的不饜足感。

這似乎是天下男人的通病──當看著鍾情的伴侶在眼前烹調料理、吞嚥食物時，腦海中總會冒出一些特別的想法。

一些熱騰騰的、鮮美欲滴的想法。

──食慾和愛慾，原本就僅是一線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