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我們終將失去的XXX

 

§ 文前廢話~~

1.這是情書系列第二篇，和上一篇"Side-亞瑟"互為兄弟篇關係，但沒有前後之分，只是視角相異而已：)

2.請全程播放溫柔的輕音樂作為BGM，不勝感激~以下，正文開始

 

 

 

 

致英.國，

 

接下來，我要用你最討厭的美式英語，寫一封長長的信給你。

在信裡面，我會說很多我平時不會說的話。

而這封信的內容，有不少字句寫出來了可能只會惹怒你。

但我不會道歉。

我永遠不會向你道歉。

從很久以前，就這麼決定了。

 

就像我不會為了仗著超大國的身分，在國際會議上給你們惹了許多麻煩而道歉一樣。

就像我不會為了總是動不動把你氣哭，或故意破壞你的好事而道歉一樣。

就像我不會為了從你家獨立這件事，而向你道歉一樣。永遠不會。

 

呃，但我還是要為了你沒有在看到上一句話的瞬間，一邊哭一邊怒吼一邊把信給撕碎然後詛咒我去死而道謝。謝謝你。

 

英國。英.格.蘭。我的哥哥。

亞瑟。

我曾經，寫了很多很多的信給你。

 

幼稚的兒童畫，歪七扭八如小學習字本的短詩，大人之間正式往來的成熟書箋。

我總是有好多好多話想告訴你。

關於北.美.十.三.州境內你們給予的種種。

關於亞瑟不在的時候我長高也變壯了，已經能夠保護你了。

關於歐.洲移民們踏上這片土地時傳給我的思念，以及他們的後代在這裡落地生根的故事。

還有，「我有多麼愛你」這件事。

 

是的，我愛你。

從過去到現在，一直深愛著你。

每一天、每一夜，不論清醒時分或在夢境之中，每分每秒都在思念著你，就這樣持續了兩百多年。

哪怕在我們的關係最為緊繃的那些日子，也是如此。

 

我對你抱有感情，各式各樣的複雜感情。

養育者。家人。朋友。同盟國。心上人。

潛在威脅。競爭者。前殖民母國。交換利益對象。

情慾、渴望、愛憐。

憤怒、憎惡、景仰。

嫉妒、依賴、信任。

以及戀慕之情。

 

我還能怎麼辦呢？

你那麼美麗，而我如此膚淺。

如果有一種情感能把你留住，如果有一種情感能讓你允許我待在你身邊。

那麼，我想把它命名為「愛情」。

我愛你，亞瑟。近乎狂熱地迷戀著你，傾盡生命那樣地獨愛你一人。

 

所以，我必須從你那裡獨立。

邏輯很奇怪嗎？讓我解釋給你聽。

也許我該先安慰你「不要哭」，但我卻不想這麼做。你的眼淚是為我而流的嗎？如果是的話，我會非常高興。

我就是這樣的一個混蛋，自私卑鄙又殘忍地愛著你。

 

英.國，你想像過如果今天我仍是你的屬地的話，世界會變得怎麼樣嗎？

那些複雜又紛擾的事先放一邊，你絕對無法否定的只有一件，那就是「我仍會是你的弟弟」。

在北.美.洲.大.陸上、和加.拿.大長相相近、說著與你相似的語言、精心培育了好多年的、偶爾哄哄就能繼續利用下去，資源豐饒而且忠心耿耿的次等殖民地。

不要試圖否認這一點，你我都知道那就是事實。那不是單憑我們的發言權或情感，就能左右或改變的事。

我仍會是你的弟弟，我在你眼裡永遠長不大，你不會把我看做一個必須另眼相待的「國家」。

你也永遠不會如我希望的那般「愛」我。

 

亞瑟，亞瑟。

你思慕過誰嗎？那雙手擁抱過什麼人嗎？你會和那個人接吻嗎？那對眼睛正注視著何方？在你心裡，有比起殖民地們更珍惜的「誰」常駐在那裡，對嗎？

只要一想到這點，我就無法忍受。

你會屬於別人，而我沒有資格阻止。

在意識到對你抱持的情感，和自己的無能為力時，那份絕望遠比「美.利.堅.共.和.國不曾存在」這種否定假設，更能叫我發狂。

對我來說，這世上沒有比你更重要的存在，哪怕是我的國民，甚至「美國=我」自身。

我不願背叛你，我溫柔的兄長，更不願被你因同情或憐憫而施捨虛假的戀愛。

所以，我只能背叛「自己=英.屬.北.美.十.三.殖.民.地」了。

 

聽起來，我就像在用某種似是而非的浪漫藉口，在美化自己對你造成的傷害，對嗎？

我說過了啊，我是一個可悲又殘忍的渾蛋。更不可饒恕的是，還是個背棄倫理、對手足抱有慾望的男人。

美.利.堅.合.眾.國要的是經濟自由和人權尊嚴。

而阿爾弗雷德‧F‧瓊斯要的只有你。

甚至不惜拉上整個舊世界的貪婪惡意，以及你對我最後殘留的親情一起陪葬。

 

對亞瑟的愛是真實的，對英.國的恨也是真實的。我曾試圖把兩者區分開來，最後才發現那是徒勞無功。

因為那就是你。在這個世上、我永遠無法放手的，獨一無二的你。

沒有你我的人生空白的像張白紙一樣。

但即使沒有我，亞瑟一定也還能是亞瑟吧。

 

嘿，亞瑟。

其實，我曾經非常認真地思考過「自殺」這件事。

在知道你曾和你的女王有過一段婚姻，在第二次獨立戰爭時你燒毀我的白宮，還有從法.國那裡聽說你因為倫.敦.大.轟.炸而一度命危的時候。

很矛盾吧？明明我自己也對你做了那麼多不可饒恕的事，卻不願正視你的過去，你可能的死亡，以及「你憎恨著我」這樣的事實。

明明是家人、明明是兄弟，還忘恩負義地從你那裡獨立，奪走了各式各樣的事物，更把擴張領土的主意打到你另一個弟弟加.拿.大身上。

你會恨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並不是雙重標準，也不是刻意不去思考。

而是我單純地、自大自私而且愚蠢地，打從心底沒有想像過「亞瑟會討厭我」的可能。

那時我就像個無知的孩子那樣，覺得不論自己做了什麼，都一定會被重視的人原諒、被珍惜的人所愛。

因為一直都被亞瑟寬容地溺愛著，被給予了太多太多溫暖的情感……所以在一切崩毀於無形的時候，才會那麼地難受。

 

但我從來都不知道，亞瑟。

被你擊發的子彈貫穿胸口，被你用冰冷的口氣祝賀建國成功，看著你命人把我們居住過的家放火燒毀，對加.拿.大.印.度和新.西.蘭他們，展露你已經再也不會讓我看見的笑容的時候──

被你當作一個「同等的國家」對待，那明明是我的願望。

但直到實現後我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那居然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

一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什麼是「心碎」以及「生不如死」。

 

亞瑟，英.國。

其實那個時候，如果獨立戰爭失敗的話，我是打算追隨絕對會被處刑的「父親們」死去的。

不，並不是因為比起你，我優先選擇了他們，或決定以身殉國這種高尚的理由。

而是我覺得如果失敗的話，自己就再也沒有顏面去見你了。

如果抱持著「失去你」的覺悟奮起反抗，卻仍落得失敗的下場，那麼我除了「失去你」之外，到底還剩下什麼？

 

你是我的唯一。

亞瑟‧科克蘭在阿爾弗雷德‧F‧瓊斯心中佔有的地位，實在太過重要。

若你不在，我將一無所有。

而且、你也，絕對不會再看那樣的醜陋背叛者一眼。

 

啊啊、亞瑟，你相信嗎？

最開始的時候，我完全沒把自己的獨立和對你的背叛聯想到一起。

我反抗的對象是英.王與他統轄下的不.列.顛.帝.國，而非秘密眷戀著的亞瑟‧柯克蘭。

愛情真的會使人駑鈍。

那是多麼懦弱又不諳世事的自我催眠。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連年爭戰帶來的高稅收，使得北.美和本國的關係越來越緊張。議會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而自.由.之.子則仇視著以不平等律法束縛美.利.堅的貴族。

就算這次衝突鎮壓住了，下一次呢？英.國終究不可能跨過大西洋，長久統治一個領土比自己大上數倍，而且精英階層的思想水平與自身太過相似的十三州。

在我狹隘又幼稚的盤算中，只認為這樣態勢不穩的殖民地，留著能給你什麼好處？

於是我給這場獨立，下了個至少能說服自己的注解：我長大了，這是為了維護兄長的名譽不再腐敗下去，為了不再讓人民被舊世界紛擾纏身的出走。

把自己的野心和願望歸咎到別人身上，最終果然招來了漫無止盡的報應。

 

『寧可不要頭上的王冠，也決不放棄戰爭。』

事情就是從那句宣言開始不對勁的，而且發展每況愈下。

你總是把不.列.顛的人民稱作自己的「孩子」，那麼喬.治.三.世當時說的話，也是你的心聲嗎？

又或者不願對同胞舉槍相向，和其他想敷衍了事好繼續掠奪資源的議員們，才是英.國的真心話？

在士兵們倒下的時候，你會感受到和我一樣的心痛嗎？

不.列.顛.帝.國在巴.黎.條.約中承認己方的敗北和美.利.堅的獨立，但你從來不曾真正地承認過我，對不對？

 

已經自由了，已經可以靠近你了，心的距離卻比過去更加遙遠。

我找不到彌補的方法，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才能回到你身邊。

和你在一戰重逢的時後，我還是有好多話想告訴英.國，但從那場大雨之後，你就再也不曾正眼看過我一次。

好不容易對上視線，說的話有九成都是針對我的諷刺，剩下的則離不開公務上的交流。

被戒備、被疏遠、被冷漠以待，當你打從心底認同另一個國家並將之視為強敵的時候，採取的外交態度就會是這樣。

被視作一個成熟而獨立的國家，明明就是我的願望，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欺騙自己「這樣就夠了」。

因為胸口深處有某個痛到快要崩潰的地方總是在提醒我，「不能這樣，結局不該是這樣！」

哭喊到聲嘶力竭。

 

……好想見你，亞瑟。

一直都好想見你。

拜託，讓我到你身邊去。

這裡很冷、很寂寞啊。

如果再也不能跟你和好怎麼辦？

如果就這樣，永遠沒辦法讓你知道我的心意怎麼辦？

我明明這麼喜歡你，比世上任何人都還要喜歡你，犧牲了那麼多事物，堅持了兩百多年。

我們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什麼也沒做錯，甚至竭力做到了最好。

到頭來，卻也什麼都沒做對，沒能留住關於你的任何點滴。

 

亞瑟，英.國。

你還記得約克鎮那場冰冷的雨嗎？

那個時候，你哭了。

而我卻連上前擦拭你的眼淚，和你一起哭泣的權利都沒有。

如果我知道那之後你會站上世界的頂端，成為日月永不殞落的榮耀帝國。

如果我知道那之後你會決定從此斷絕亞瑟‧科克蘭和阿爾弗雷德‧F‧瓊斯的所有聯繫。

如果我知道那就是最後的訣別。

 

那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朝你飛奔而去。

比任何人都快、比任何時候都絕望的心情，只為了飛奔到你身邊去。

不論世界如何改變，也依舊喜歡著你。

捨棄國民、捨棄尊嚴、捨棄責任、捨棄自身，就算因為否定了身為國家思念體的生存意義而被世界抹消也無所謂。

想為了你活下去，只想為了你活下去──不論過去或現在，皆是如此。

 

但是，那終究只能是遙不可及的幻想。

而且那樣的話，我一定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亞瑟，我在那一天、那場雨，對你說了很殘忍的話。

“You were so great.”

但是，那並不是諷刺，我也沒有在感嘆什麼。

那只是我、因為連流淚的資格都沒有、心痛得好似快要碎裂的，泣不成聲的悲鳴。

 

因為你實在太過美麗，而我如此膚淺。

因為英.格.蘭說過，我是你在世上最珍惜的家人。

因為我曾被你放在比起任何人，都更靠近心口的位置。

因為亞瑟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是比自己的生命還要貴重得多的存在。

因為就算掙脫了兄長的雙手和曾經的溫暖，相視而笑的時光再也無法倒流──

你也會是、永遠都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停止思念的戀慕之人。

 

亞瑟。

亞瑟，我愛你。

我會一直愛你。

 

英.國，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告訴你。

就算你再也不會聽我傾訴，就算我一字一句都傳達得如此辛苦。

不能被那場冷雨永遠絆住，不能讓那些傷痛失去意義。

為此，我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

發明電話，蓋很多摩天大樓，最後飛上了宇宙。

在0與1的電波世界，在碧藍澄澈的玻璃天空，在星輝、雲海、隕石、彗星壯麗交織的永恆黑暗深處，太陽系的某個角落有個小小的水藍色寶石，那是孕育了眾多生命的我們的家園，而你就那樣安靜地、孤獨地、溫柔地，獨自座落在那片海洋之上。

 

東經2°至西經9°，北緯61°至北緯49°，以英.吉.利.海.峽與歐.羅.巴.大.陸相隔，在雲靄和北海的輕柔盪漾中，你就像一只載滿翠綠薔薇和漫天星輝的小船，靜靜地沉睡在那裡。

在距離地球三十三萬哩的高空，在光、溫度、空氣、聲音和人類的想像力都無法觸及的無限之境，我就像小時候那樣、懷著景仰和依戀的心情，幾乎無法言語地注視著那樣的你。

美麗至極。

美麗得令人屏息。

憑著那樣纖細單薄的身體，踏遍所有海洋，挺過一場又一場的血腥戰爭，經歷過各式各樣的磨難。

你卻依舊如此地、如此地，美麗無比。

……而且遙遠。

 

亞瑟，你所珍視的、在那座小島上，能夠代表英.國的事物──金色的獅子、雪白的獨角獸、鮮紅的盛放薔薇、乘著下午茶的日光，以及守護倫.敦.城的古老鐘聲。

那些叫人懷念的、關於你的回憶，至今也依舊留存於我的心中，不曾遺忘過。

總有一天，我要再次成為亞瑟的重要之人。

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去看那樣的景色。

 

所以，我不會道歉。

那個時候，對英.國的愛是真實的，對亞瑟的恨也是真實的。

抱著失去你的覺悟和你廝殺很痛苦，但毫無疑問，在我已經名列世界強國、可以堂堂正正向你求愛的今天，對你的情感已經徹底轉變為「純粹而且執著之愛」的如今，正是建立在那個痛苦的開端上。

若然如此，那我不會後悔，也永遠不會向你道歉。

因為那樣，不過是在用「扮演傷心壞人」的方式在撒嬌而已。

我至今對你做的事，不是道歉就能一筆勾銷的，當然也沒資格求你原諒。

我沒有被你原諒的資格。

請你、永遠不要原諒這樣的我。

 

……可是，我是英雄喔。

會犯錯、會受傷，會讓重要的人傷心，然後在痛徹心扉的醒悟後，克服心魔戰勝壞人，帶領眾人迎來Happy ending的英雄。

所以亞瑟，這次輪到我了。

讓我成為你的英雄，能夠讓英國不再哭泣，保護我們最喜歡的世界的，無敵的超級英雄。

背負了美.利.堅眾多生命的我，已經沒辦法輕易地將「想為你而死」掛在嘴邊了。

即使如此，我也不想放棄對你的思念。

我想就這樣，和你一起活下去。

 

最後、亞瑟，希望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不要保持沉默。

因為你很溫柔，也不擅長和人交往，大概會感到猶豫，不知道該把拒絕的話說得多重吧。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怕殘忍，不願意的話直接吼出來就行。

有那個意思的話，叫我親手把心臟挖出來給你也可以。不論幾次我都會為了你做的。

『已經有其他喜歡的人了，也不想和背叛過自己的傢伙變成那種關係。』

『被一聲不吭地暗戀了兩百多年，這種感情太沉重也不需要。』

『你的這份感情很多餘，只會讓英.格.蘭的立場變得為難。』

『事到如今被自己過去的兄弟告白很噁心，也很困擾。』

『這種忘恩負義的傢伙，就這麼去死該有多好？』

謾罵也好，詛咒也好，我全部都會接受。

如果那是你的真心話，說出來也沒關係，亞瑟。

 

沒事的，英.國。

不論是怎樣的答覆，我都希望能聽你親口對我說。

國家是不會心痛而死的，我也沒有幼稚到讓私事去影響兩國的外交關係。

喜歡你、愛著你的事，也不會輕易放棄。

就算被你拒絕了也不會。

從很久以前，就這麼決定了。

所以無論如何，請你不要否定或者逃避，我喜歡你的這份心情。

 

亞瑟，英.國。

我知道對你來說，和別人建立信任關係很可怕，更何況對象是打從一開始就沒列在考慮名單內，幾百年前還背叛過自己的男人。

我知道自己無法獲得你的信賴。

所以，我也已經做好相應的覺悟了。

幾十年後、幾白年後、幾千年後，不論多久、不論多少次，我都會說給你聽的。

因為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亞瑟。

無論多麼遙遠的未來，我都會永遠喜歡著你。

 

讓我訴說給你聽，讓我展現給你看吧──

關於我有多麼愛你這件事。

關於我有多麼重視你。

我唯一的祈願，就是你能永遠幸福；我唯一的快樂，就是實現你全部的願望。

──你全部的願望，都由我來實現。

 

我愛你，我愛你喔。

啊啊，為什麼用言語來描述感情，是如此困難的事呢？

真要說起來的話，因為我是美利堅合眾國的代表，就讓我借用一下我家的人們來做比喻吧。

如果全美國的人類一天都至少會說一句「我愛你」，而聽聞的對方也一定會有所回應，因此這裡要先把總人口數乘以二，接著把這成千上萬的字句乘以三百六十五天，最後再乘以兩百多年。

運算結果輕易地突破了十萬億，換算成距離的話足夠往返大西洋無數次。

我愛你，從這裡一直到月亮、一直到太陽，再繞回地球。

天文數字般的重量，永遠無法道盡的思念。

──我就是、這樣的，深愛著你。

 

 美.利.堅.合.眾.國

阿爾弗雷德‧F‧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