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雲雀學長。」

──「……如果能喜歡上你,那就好了。」

 

 

澤田綱吉,中學時期小自己一歲的後輩,義大利黑手黨彭戈列家族繼承人。

小動物屬性,草食肉食不明;個性單純、懦弱、遲鈍,直覺卻異常敏銳。身體能力比外表上看起來得好,人際交往方面有極力避免衝突的傾向。

笨拙,非常的笨拙。

不知道該怎麼保護自己,不知道如何去憎恨一個人,也完全不知道利用別人來讓自己得救的方法。

已經有好幾次,雲雀看著他,笑著原諒了前一刻還狠狠傷害過自己的人。

不論經歷過多麼不堪的背叛或侮辱,被滿懷憎恨的殺氣和惡意給弄得渾身是傷,只要發現對手身上還有一丁點值得可憐的地方,澤田綱吉最後都能毫不遲疑地張開接納的雙手。

那已經不算是溫柔了吧?已經不能說是善良了吧?那並不是,誰都能輕易做到的事吧?

 

過度純粹的人格,過度氾濫的同情心,過度強烈的奉獻渴望,病態般的責任感。

不適合生存在黑暗中的人。

 

究竟是因為他擁有這樣寬容到不可思議的器量,才能當上彭戈列的首領,或是正因為他身為那個黑手黨家族的「天空」,才不得不對這些不公至極的事拼命忍耐呢?

非常的率直、沒有底線的包容、異於常人的「強大」──積年累月下來,造就了他不為人知的扭曲、自暴自棄、瘋狂以及脆弱。

自食其果的全面崩潰。

這是澤田綱吉多年來一聲不吭、逆來順受的自食其果,雲雀恭彌理智上很清楚這一點。

但是,為什麼呢?那麼,究竟是為什麼呢?

在看著那孩子的時候,他卻依然會不由自主地、無法克制地,感到微乎其微卻真實存在的…………心疼。

 

 

 

綱吉作了一個夢。

他單腳駐足在萬呎懸崖上方,舉目仰望皆是無盡空虛的慘淡灰霾,因此綱吉只好忍著恐懼與暈眩低頭向下看去,在這扭曲得讓人分不清現實的迷籠中。

無聲的深淵好似一面吞噬所有光源的巨大鏡子,浮動的刺骨寒冷有如會呼吸的活物,他看不見任何東西,那裏除了黑暗還是黑暗。空氣很是稀薄,四周安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耳鳴,然後慢慢變成一種深深扎進腦神經的刺痛。

那份痛楚什麼也不是,痛楚的盡頭什麼都沒有。

虛無之後,仍是虛無。

在這天空般袤廣的苦悶傾倒而下的時刻,他什麼都不需要,因為不管做什麼都沒有意義。

雙眼凝視、肉體崩解,喪心病狂般地不停侵蝕,然後任憑意識墜落──在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在天旋地轉的視野漩渦中,他能看見的只有自己。

他張開嘴,任憑無聲的尖叫淒厲地撕裂自己的聲帶。

 

 

 

大概是因為昨晚在雲雀他別墅的起居室小睡時,吸了太多新家具那種怪味道的關係(學長最近換沙發嗎?),綱吉這一覺雖然睡得長,品質卻不是很好。

意識模糊、肌肉痠痛、手腳很重……呃、還有似曾相似的束縛感。

鑑於上次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被鎖鏈捆伏這種不人道對待的經驗,因此這次在睜開眼睛前,綱吉先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接著才氣勢洶洶地睜開眼睛!!

「…………」結果在草壁那張無限靠近、江湖味超重的鐵壁臉─撞進視野的瞬間,綱吉難得情緒高漲精神啵起的隱形呆毛轉眼間就萎靡了下去。

「草壁先生……?」被男子壓在身下以致動彈不得,完全搞不清狀況的綱吉順從著情緒愣愣地張開了嘴巴,然後──

毫無預警灌滿嘴裡的濃厚血腥味,讓他立刻又反射性地咬緊牙關。

 

「草壁先生!!」

盯著男人那張忽然被血汙染紅的大半張臉,澤田綱吉從喉嚨裡發出了慘叫似地嘶啞聲音。

手指很快地搭上額頭上血肉模糊的傷口邊緣小心檢視,似乎是被厚玻璃什麼的給扎傷了,雖然細小但刺得頗深,看起來相當疼痛也非常嚇人。

「怎、怎麼回事!?你的臉──」

「請冷靜下來,澤田先生。」結果受傷的比沒受傷的還要鎮定,草壁很快地摀住了綱吉一時情緒失控而驚慌嚷嚷的嘴,接著用幾分蒼白不過堅毅神態倒與平時無異的表情和語氣解釋道。

「我們遇襲了,是密魯菲歐雷。」

「!」雖然本能性地驚顫了一下,但畢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很快就理解了對方是怎麼受傷、兩人為什麼會是這種姿勢、還有從醒來開始周遭就異常吵雜的原因的綱吉,開始盡可能地伸長脖子觀察起四周試圖掌握更多情況。

 

奢華的成套皮椅和狹窄的圓形空間,牆上成排的橢圓形窗戶以及靠枕上風紀財團的紋樣,這裡多半是風紀財團麾下私人飛機內部……不過,現下都被牆上近百個還在冒著煙的彈孔破壞殆盡,空氣中飄散著嗆鼻的火藥味。

從這角度能勉強瞥見幾個躺倒在地、不停發出疼痛呻吟的西服人影,多半是雲雀的部下吧。傷患的四周到處散落著碎裂的窗戶的強化玻璃碎片和餐皿瓷器,場面相當凌亂。

真正交火的戰場是在外頭,雖然聲音斷斷續續的還有些模糊,但仍能不時聽到槍響大作和血液濺上地面的聲響。

雙方都沒有彼此叫罵,每一次哀號都象徵著又有人受傷或死去──這不是單純的幫派衝突,是真正的黑手黨槍戰。

用手勢和眼神示意綱吉用匍匐前進的方式跟上自己,草壁一邊護著對方的頭一邊帶著人往出口慢慢靠近。

 

「非常抱歉,是我們這邊大意了!才剛停進私人停機坪,事先埋伏的敵方就用機關槍朝我們一陣掃射。」草壁忍著疼痛的聲音聽來有些難受,即使如此他仍盡責地解釋道。「事出突然,敵方人數又不明,雖然艙門一開恭先生就帶頭衝出去了──」

「──小心!」迅速打斷草壁未竟的說明,綱吉一個撲身把人壓下,下一瞬間成排的子彈夾雜著兇猛巨響和煙硝味,從兩人頭上不過幾吋的高度危險地呼嘯而過。

視線餘角,圓形窗外忽然閃過一陣炫目紫光,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

慢了一拍才摀住疼痛不已的耳朵,連自己有沒有跟著放聲尖叫都不清楚。待熬過耳鳴和暈眩後,綱吉震驚不已地發現雖然氣勢和音量都弱上許多,但是敵方的攻擊居然還能繼續。

怎麼回事?明明雲雀學長都已經拿出匣兵器了?居然還沒全滅嗎?是敵人太難纏,還是來襲人數太多了?

 

「看來恭先生那邊,情況比想像中棘手啊。」也許是想到了同一邊或者剛恢復過來,草壁的聲線聽來比之前還要低沉。

「這樣的話,我們得快點去幫忙才行。」嘴上這樣應著,綱吉卻不敢讓對方瞥見自己的表情──因為他能感覺到自己現在,是在放心地微笑著的。

快停下、真難看,簡直不識時務。雖然這麼責罵自己,可他卻無法控制自己臉上的表情。

……太好了,雲雀學長他沒事,還能戰鬥。

雖然這人過去有太多次身體撐不住,還是硬挺著蠻幹下去的不良紀錄。不過如果是雲雀學長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因為他很強,而且絕對不會輸。

一切都會沒事的,如果有雲雀學長在的話──

 

「不,恭先生享受戰鬥樂趣的時候,我們還是不要隨意插手比較好。唔……!」雖然那聲痛呼非常小聲,卻還是被綱吉在急狀況下變得更靈敏的聽力給發見了。

他緊張地低頭一瞧,似乎是不小心撕開了腿部的傷口,被草壁自己用力按住的西褲布料正用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血色浸染,鐵銹味變得更濃了。

「草壁先生……!」不知所措地拉住對方手臂後就不敢再輕舉妄動,綱吉只知道自己已經慌亂得快哭出來了。「再堅持一下,出口快到了!總之,傷員先離開這裡,剩下的人我回頭再救──」

「不,這樣不行,您才是我們的重點保護對象。」然而草壁態度堅定地搖頭拒絕,然後沉穩地說道。「剛才已經和總部聯絡過,第一批支援部隊三分鐘之後就會到達。之後請依照接應人員的指示,從停機坪後端的暗門離開,他們會將您護送到安全的地方。」

「什麼……?」意料之外的發言讓綱吉倏地一頓,然後愣愣地反問。「那你們怎麼辦?」

「沒事,支援部隊也包括了戰鬥和醫療人員,不用擔心。」抹掉自額角流過眼睛的鮮血,臉上破了相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事的男人,反手握住綱吉的肩膀把他往機門的方向又推進了一些。「而且只有在確認了您安全離開後,恭先生才能真正放開手去戰鬥。所以──」

「等等,這是什麼意思?」盡管理智上很清楚,在這邊爭論不休別說沒有半點意義,而且相當危險。可是──「我、我也可以戰鬥!情況太危險了,請讓我幫忙!」

「不要逞強,澤田先生。」然而,草壁哲矢──作為雲雀部下的這個男人,卻乾脆俐落地打了回票。「你的身體應該還很不舒服才對,千萬不要勉強。」

聽似體恤的內容卻用著過度強硬的語氣,簡直就像……

「我的腿已經受傷,不能再掩護您了──但是就算如此,也必須讓您逃走。」

簡直就像在說,「不要來礙事」一樣。

 

還來不及弄懂自己為什麼會瞬間產生這樣的想法,澤田綱吉就被草壁趁著他愣住的短短幾秒,一把推出艙外。

「……!」從艙門跌出後腳下沒有拿穩,他幾乎是滾下階梯的。「嗚哇哇……!」

狼狽地摔坐在地面上,腳踝倒是沒有拐到。雖然周遭十分吵雜,但綱吉腳邊的水泥地面卻不見半點被子彈刨出的痕跡。

看來一片混戰的戰線,是被雲雀硬擋在波及私人飛機的範圍之外了。

不合時宜的安適感再次擁住心臟。

……那個人,真的好強。

 

 

『滋……滋、滋……喂?聽得見嗎?這裡是風紀集團私屬保全第四小組,聽到請回答。』

「……?」四下找了找,在約莫兩個手臂遠的距離找著摔到地上的對講機,他連忙壓低身子爬過去撿起來。「是,聽得很清楚。」

對方靜了靜,再開口時聲音變得更加低沉緊繃。「──你是誰?」

「我是…嗯、彭戈列的幹部,跟著首領來訪日本的。」綱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謊,還是下意識的。

幸好對方並沒有深究,於是他也從善如流地報告起現下態勢,一邊躲在機艙後盡可能觀察交火情況。

「……我明白了,也就是說。」自稱風紀財團保全的男人簡單詢問完狀況後,像是在思考似地頓了一下。

接著用冷峻無比的嘲諷語氣緩緩道出那句台詞。

「也就是說,在雲雀先生和草壁先生受傷和作戰的時候,你們的首領非但沒有出手幫忙,還不知羞恥而且毫髮無傷地在等待我們救援是吧?」

「……!」

 

彷彿脊髓被人用冰錐重重一擊,渾身僵硬的綱吉頓時愣住,血液在凍結的血管裡逆流的痛感,他什麼話都說不上來。

「不、不是這樣……」從喉嚨深處擠出細如蚊蚋的嘶啞聲音,要說點什麼才行、必須說點什麼才行。「我、我只是──……」

下一秒,遠處爆炸的熱浪兇猛襲來,把跪倒在地猝急不防的他整個掀倒到地上。

「嗚!」視野劇烈搖晃,頭顱猛敲地面帶來劇烈的暈眩感,綱吉按住腹部疼得整個人蜷縮起來,內臟還是骨頭恐怕有哪裡裂開了。

用力咳出深紅血塊,尖銳的痛楚強迫腦袋清醒過來開始運轉。首先要思考的是為什麼自己在日本的情報會敗露?密魯菲歐雷的目的是什麼?敵我雙方的差距是多少?

還有從醒來到現在,身體沉重和腦袋混濁的異樣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揮之不去,這討厭又熟悉的違和感──然而,並不是初次體會。什麼時候、在哪裡呢?自己的身體對這樣的不適感,一點都不陌生……沒錯,這種感覺簡直就像──

 

黑手黨教父艱難地從水泥地上把自己撐起來,鮮血淋漓的膝蓋讓他想起飛機上的草壁受傷的模樣。唯一的情報是剛才草壁告訴自己的話,於是綱吉開始費力地思索,試圖抓住幾秒前閃過腦海的模糊思緒並使它更佳清明。

那個男人說了什麼?『密魯菲歐雷來襲』、『敵方人數又不明』、『這是我們的疏失』、『您是我們的重點保護對象』,然後、當自己表示想要加入戰鬥的時候──

『不要逞強,澤田先生。』不要來礙事,澤田綱吉。『你的身體應該還很不舒服才對,千萬不要勉強。』

「…………!」澤田綱吉倒抽一口氣,眼睛不自覺地睜大到極限。

為什麼草壁會知道自己身體不舒服,還叮囑他不要逞強?

為什麼身體會對這種無力感,感到那麼熟悉?

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個。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恍然大悟,然後被徹底奪去全身氣力。

澤田綱吉無力地垂下肩膀,然後自我厭惡地摀住雙眼。

為什麼會忘記呢?這和每次讓「分身」出來執行任務時,服藥後會有的後遺症並無不同。

 

自己被人下藥了。

「兇手」還是那位雲雀恭彌。

而且雲雀學長和草壁先生,一定也已經知道「那東西」的存在了。

 

所以自己才會被綁架,才會帶在身邊被監視,那一天在舞會上和庫洛姆撞見也絕對不是什麼巧合。

為什麼雲雀要這樣做?恐怕是彭戈列或里包恩的命令吧。對那個從不插手分外之事的男人、對雲雀恭彌來說,自己只是一個麻煩的看管對象而已,甚至已經厭煩到了乾脆用藥物來控制比較省事的地步。

相較之下,因為能和喜歡的人近距離相處而偷偷高興的自己,簡直卑鄙得無以復加、愚蠢得無藥可救。

還有睡前吞下的那道「雲雀先生慣吃的安眠藥」,現在仔細想想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他的雲之守護者哪怕是在睡眠中,也機警得像野生動物那樣,這種人怎麼可能會吃什麼安眠藥?

為什麼自己會被這種顯而易見的謊言蒙騙?因為信任他嗎?因為對那個人抱有戀慕之情?

……僅憑這樣,就擅自認定對方不可能傷害自己嗎?

在「那個人」眼中,你到底有多蠢?澤田綱吉?

雲雀恭彌是個聰明人,肯定早就看穿了自己的膚淺和愚昧。

也許那個人現在、也正在心底暗自輕蔑或笑話我吧。


想死。

真的、好想死。

 

 

粗鄙中夾雜著傲慢,陌生的屬於成年男性的哄笑聲被無限放大,在滿目瘡痍的停機坪內不停迴響。

『給老子出來啊!彭戈列第十代首領!!』震碎耳膜的巨大音量,語氣盡是輕蔑。『你打算躲在後頭,讓部下幫你解決一切嗎?沒用的孬種!Porca mignotta(義語粗話,意指婊子”)

──『也就是說,在雲雀先生和草壁先生受傷和作戰的時候,你們的首領非但沒有出手幫忙,還不知羞恥而且毫髮無傷地在等待我們救援是吧?』

 

「……」

為什麼對草壁傷口的血腥味那麼遲鈍?為什麼會對雲雀部下的那句話動搖不已?

答案只有一個,怎麼會忘記了呢?

因為自己,早就習慣血腥味了。

從八年前離開日本開始,就一直吞吐著那樣的空氣、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

因為背叛組織被砍去手腳丟在巷弄中等死的男人。抱著嬰孩和幼女一起淋上汽油被活活燒死的可憐母親。被刑求得什麼都供出來最後仍逃不過活埋命運的敵對家族間諜。

從最開始的絕望,到眼睛都快哭瞎、血淚也乾涸之後,他仍然無法原諒自己,或是假裝麻木不仁。

血肉的氣味、硝煙的氣味、死亡的氣味、屍體的氣味。

殺戮的氣味。

不知不覺,把那樣的氣味認定成了「日常」。

一天沒有聞到血腥味才是不正常的、「日常」。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死去、想要逃避的「日常」。

 

啊啊、誰都好、誰都可以。

誰來放過那個男人吧、誰來救救那對母子吧、誰來可憐可憐那個間諜吧。

阻止他們、阻止他們、誰來阻止他們、阻止這一切吧。

..........誰來、殺死這個什麼都做不到的我吧。

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神啊────


救救他們,請您救救他們。

然後無論如何,請您絕對、不要原諒這樣的我。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像我、這種、廢物、

果然還是去死吧。


























 


「..........呼。」

「他」終於第一次,被允許在白天時睜開眼睛。

從喉頭深處情不自禁地發出笑聲,低沉得根本不像是能從如此纖細的頸子發出的聲音。

撫摸著胸口,「他」告訴自己必須回應,自己必須回應才行

畢竟、回應父親的期待,作為生下自己的回禮,對做兒女的來說天經地義。

哪怕自己誕生的契機,是無窮無盡的絕望,以及直面世界的龐大惡意。


「澤田綱吉」默不作聲地從藏身處站了起來,一把甩下西服外套的同時舉步邁進。

那機敏又傲慢的步伐,讓人聯想到初次狩獵的豹子。

從某方面來說,「他」的確是。

目標明確,前進的理由只有一個。

擊潰敵人、燒光敵人、碾碎敵人、毀滅敵人。

為了彭戈列的大義。

為了奠祭被犧牲的眾多生命。

為了那個人寧死都要抓住的一切。

奔赴戰場,不擇手段、不計代價地贏下去。

 

視野一片鮮紅,渾身肌肉都在亢奮地顫抖,「他」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熱血沸騰。

想到即將在這座密閉空間裡爆發的血腥慘劇,而感到熱血沸騰!

為了折磨他人這件事本身,而感到無法抑制地熱血沸騰!

擊潰他們、燒光他們、碾碎他們、毀滅他們。

吞下眼珠再折斷骨頭,把所有敵人全都送往地獄。

最後,處死那個喜歡上雲雀的「澤田綱吉」。

 

 

 

為了這樣的未來,而打從心底感到高興的「我」。

──大概、就要發狂了吧。

 


我在體內飼養了一頭怪物。

一頭茹毛飲血、殘忍暴虐,只為我認定的正義而廝殺,因「你」而生的怪物。

 

 

 

《本篇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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