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並不是極光……哪怕它們是如此的相似

人類能夠辨認的、不能辨認的所有顏色,極其精巧地、極其燦爛地、極其炫目地,交織在一起、纏綿在一起、揉合在一起,像無垠的戲劇舞廳簾幕般無比柔美地舞動著、盪漾著。

銀色的星子像突然被加速了運行速度、卻又被留下影子,讓它們在夜空中留下無數道銀色的美麗軌跡。月亮則是以約略數十秒為單位,不停地轉換著從朔月、新月、弦月、滿月,再回歸於虧的周而復始之姿。

整片星空變成像是沉了數枚破碎的銀幣的水池,以及掀起以北極星為中心的巨大漣漪一樣,襯著如光之戲幕般柔媚飄動的極光,單用「奇蹟」一詞來形容都過於單薄、根本不可能出現在現實的瑰麗奇景。

但是最能撼動夏目的,卻是相對之下比較樸素,但是也同樣也是最不可能出現在此地此刻的海市蜃樓。

 

即使感覺靠得再近、其實仍然遙遠得無法伸手觸及的天空中,在那極光似的紗幕、絢麗粲然的光之瀑布頂端,有對小小的人影站在那裏。

即使隔得那麼遠,夏目也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幻影的每一寸細節。

那是夏目夫婦──也就是他的父親、他的母親。

他最重要、最思念、最珍惜,卻早已永遠失去的,他最心愛的家人。

他們兩人先是一臉擔憂地低頭望著他,滿面愁容、像是感到心疼似地伸出手來,似乎是想要隔空描繪愛子的臉。接著他的母親無聲地哭了出來,透明的、發著光的眼淚在落到地面前,就已經融入了極光幻麗的瀑布中。

夏目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多大的力氣在握住旁邊的人,他甚至不確定那些響徹胸膛的呼喚有沒有被自己真正地喊出聲──

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

跨越了十餘年的時光,夏目夫婦和他們深愛的獨子終於再次相會,他們哭泣著、微笑著、呼喚著,在每滴淚水和每次呼吸間,再次確認了對彼此的愛,以及無盡的思念。

即使這並不是真的,也已經足夠了。

 

在最後的最後,維持著年輕樣貌的夫妻,丈夫的左手牽著妻子的右手,兩人都舉高了另一隻手,強忍著淚水擺出笑容,向他們留在地面的兒子揮手道別。

貴志、貴志。

我們愛你。

永遠都愛。

──當兩人的身影隨著壯麗的夜幕奇觀消融於無形前的最後一刻,隨著夜風拂過耳邊的低語,究竟是不是幻覺呢?

 

 

等夏目回過神的時候,夜空已經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回歸平靜。

銀色的月亮、漫天的星星、璀璨的城市光海。

美麗,卻也莫名空虛。

「……剛才看到的,是過去和名取家簽訂契約的時間妖怪眷屬,在離開這邊回去故鄉時,彌留下來的軌跡。據說名取家的祖先就是因為被這個迷住了,才央求祂下凡來做這片山林的守護神的,誰知道人家這麼好心,一答應留下來就是整整兩百年。」算準了夏目回神的空檔,名取盡量用和緩的聲線說明著,為了不要驚擾到還沉浸在情緒中的他。

「契約解除後,那位大人每年會不定期下凡一次協助淨化,所以這光景其實並不是那麼罕見。但是,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夏目一樣看得這麼清楚喔。」伸手輕撫了撫情人的腦勺,名取看著對方終於恢復清明的眼神微笑地說道。「你剛才看到的景象、感受到的一切,都要感謝你的父母和祖父母給你的血緣和能力……拖他們的福,我才能和夏目一起坐在這裡,還能把我準備的禮物送出去。」

 

所以,你的眼睛和血統,並不全是那麼糟糕的事吧?──名取笑著這麼問道。還喜歡嗎,這份禮物?

……嗯,謝謝,我很高興。

「……那個、名取先生,」名取聽到了對方發出個疑問的單音而轉過頭來,但是夏目這邊卻是話到嘴邊反而說不出口了。「……啊啊,抱歉,沒什麼了。」

是嗎?被莫名叫住的名取好脾氣地回過頭去望向前方,剛才輕撫情人腦袋的手重新牽住了夏目的手。

就像剛才的爸爸媽媽一樣。

……名取先生他,在那片美麗的時光奇景中,又看到了什麼呢?

 

「聽我說,夏目。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不可以放棄相信別人,還有與他人交流這些事呢?」名取看起來也像是在沉澱思緒般靜靜地開口了,俊秀的側顏盡是懷念又柔和的神情。「雖然我現在還是沒辦法很好地表達……但是剛才那份禮物,就是我想對你說的全部。」

像是心有靈犀般地,聽著的人和說著的人都收回了直視前方的目光,同時側過身子凝視著彼此,並在對方的瞳孔中找到自己神色安祥寧靜的倒影。

「就算總有一天會成為過去,但是人們存在過的證明卻不會消失,你對他們的思念也不會。」

「與他人的回憶還有羈絆,這些我在遇到你以前總是逃避、再也沒辦法找回的東西,我希望夏目不要輕易放棄它。」

「你的家人其實一直都在,他們活在你心中的每個角落。而且,我想他們即使到現在,應該也是一直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想要陪伴著你、守護著你吧。」

「總有一天,一定還能見到面的……所以現在,可以再忍耐一下嗎?就像以前那樣,你就一邊收集著和他人的相遇,一邊幫助身邊的妖怪和人類吧。」

「讓時間來淨化一切──不過這次,我會陪著你的。」

 

「……真是的,名取先生。」怎麼可以這樣……夏目一邊細聲抱怨著,一邊讓額頭輕抵上對方的肩膀。「對我這麼溫柔,害我變得比以前還要更喜歡你的話要怎麼辦?」

「──求之不得啊,那種好事。雖然我覺得如果要計較起來,一定是我比較喜歡夏目喔。」名取也跟著側過頭用側臉壓住對方的髮旋,像是無限依戀地摩娑著。「為了公平起見……夏目,我可不可以成為你的家人呢?」

「……?」

「讓我成為你的家人,你也成為我的家人吧,夏目。」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名取的語氣聽起來比過去任何時候,都還要認真。「我沒辦法像你的父母、藤原夫婦、小貓或你的朋友那樣,給你無盡的溫柔或強力的保護……但是,即使這樣,我還是想成為你的家人。」

「名取先生……」等等、氣氛好像有點奇怪……?

 

「我會因為擔心你而對你生氣,和你為了些無聊的事吵架,吵輸的話可能還會故意捉弄你。甚至像剛才那樣強硬地把價值觀套在你身上,對你囉嗦這樣做比較好、那樣做比較好。」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和自己成為家人後的壞處後,名取接著穩了穩氣息繼續說道。「但是,我會背負起你的過去、現在還有未來,然後盡我所能地對你好的。」

「名取先生……」慢著、慢著,這個節奏難道是!?

「相對地,雖然有點厚臉皮,但是我希望夏目也能夠背負起我的過去,成為我的家人……兩個人一起的話,就不會感到寂寞了。」夏目這才發現原來對方的肩膀和胸膛也是燙熱的……原來名取先生也很緊張嗎?「就算你現在拒絕,我也不會放棄的。從明天開始這會變成我的口頭禪,像隻蟬一樣一直說一直說,直到你不耐煩答應為止!」

「…………」這大概,能當作是變相的「求婚」吧?

人是不是只要一緊張,就會變得口不擇言,毫無形象了呢?

 

「……那個?夏──」「名取先生,我忽然覺得冷了。」用平板到讓人懷疑真實性的口吻這麼說著,夏目纖細的雙臂先一步毫不客氣地一把環住對方比自己結實一點的腰際。「能不能抱住我呢?」

「誒?喔、當然……」難得被主動抱住了雖然有點高興,但是這是無視了剛才的對話的意思嗎?……名取苦笑著一手按住戀人纖瘦的背脊,一邊輕撫他垂在頸後的髮絲。「這樣可以嗎?」

「嗯,感覺好溫暖。」被人張開雙臂愛憐地擁抱在懷裡,聽著心臟和心臟貼著胸口彼此鼓動的聲音,原來是這麼讓人安心的事嗎?「謝謝你,名取先生……那麼,有什麼是我能為你做的嗎?」

「……?」

「說了要成為家人的吧,家人不就是這樣會互相添麻煩、會給彼此依賴的關係嗎?那麼不論是什麼,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都會為名取先生做的。」

「夏目……」名取擁著對方的雙臂收得更緊了,他微笑著低頭親吻戀人的頭頂。「那個、從今天開始,我可以用名字……用『貴志』來喊你嗎?」

輕笑。「我知道了,周一先生。」

「你明天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去買對戒和對杯吧!」

「……這個──」

「還有,大學畢業後你就搬過來和我一起住怎麼樣?我連加大雙人床都買好了!」

「……馬上去把它給我退掉,或者你自己識相點自動去睡客廳沙發的話,倒不是不能考慮。」

「誒?怎麼這樣──!」

 

「──周一先生。」夏目一個挺身從對方的懷裡掙脫,表情無比認真地雙手捧住對方的臉。「能不能和我接吻呢?」然後,綻放一抹叫人目眩神迷的美麗笑容。

……該怎麼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才好呢?

含蓄一點說的話,就好像是至今為止經歷的所有人生都是為了迎來這一刻一樣;不,應該說這個世界這一秒之前所發生過的所有歷史,都是為了讓我遇見今天的前奏曲!

演員‧名取周一,在無數場對戲裡面和無數女星或借位或真槍實彈上演接吻畫面的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為了接吻這件事,臉紅了。

「嗯,好。」就連聲音都在顫抖。

 

彼此靠近、閉上眼睛、感覺到氣息,然後是貼上嘴唇的柔嫩觸感。

雖然沒有小說裡說的那些心臟狂跳、時間停止的感覺,但是那份綿長的甜蜜卻是如此的真實。

舒適的溫暖在一瞬間佔據了意識的全部,對方的體溫和香氣像迷藥般自至深處纏捲襲來,濕潤的舌尖游移四處輕輕打轉、繚繞,挑逗地舔過牙齦和齒列……如此純潔又憐惜的親吻。

情之所至、一切都是如此自然,他們朝彼此越靠越近、越陷越入迷,接著名取緊擁住夏目動作輕柔地

帶著他倒在引擎蓋上,俯身親吻得更深更深。

 

「……………」

等到夏目察覺不對勁而回過神來的時候,名取已經開始不客氣地貼著自己的腿側和臀緣,上下撩撥了起來──嗚、而且手指好像還有從底下探進去托起臀部的下流意圖。

夏目幾乎要氣得渾身顫抖。「……周一先生,」剛才那樣是做這種事的氣氛嗎?這個人是故意的吧!「你是色情狂嗎?」

即使是在這種時候,名取也依然能擺出一臉無辜的閃亮微笑。「我覺得這種程度還算不上色情。」

仍在火頭上的夏目想都沒想立刻回嘴,「那不然怎樣才算做色情?」然後一說完就後悔了。

──糟糕,我都說了些什麼啊?

 

彷彿就在等這句話一般,名取笑得一臉奸詐……是的,奸詐。「怎樣才算做色情?我不介意教教你喔,貴志。」

「…………」自己在周一先生面前有這麼狼狽過嗎?仍被壓在身下的夏目只能動彈不得地瞪著對方,堆起一臉計謀得逞的討厭笑容朝自己的耳邊慢慢靠近。

成串不絕的、色情又卑猥的台詞,開始毫不留情地淹沒了夏目在前一秒還無比純潔的靈魂。

「把***塞進你的**裡,然後全身塗滿***,讓我徹底**你的**再一點一點地****掉。把你泡進裝滿*****裡好像也不錯呢,看著*****,一邊***一邊***過你的**,那幅畫面一定會很****吧!還是你喜歡**一點的***?雖然可能會有點**,但是聽說***的感覺會很棒喔!會徹底變成***喔!不是很讓人期待嗎?對了,讓數不清的***幫你做**還有***,然後我在旁邊替你***,光是想想都要****了吧!你覺得怎麼樣啊,貴志?」

「…………」夏目,徹底陣亡。

「嗯?你怎麼了,貴志?」名取的笑容已經恢復了最開始的溫柔,雙手不知何時再接再厲撫上情人大腿輕輕摩娑。

「……你果然是個變態啊,周一先生。」臉頰的溫度高熱倒像是快燒起來了,夏目雙臂交疊著掩住眼睛,側過身子企圖逃避這個男人現在正一手撐在自己旁邊,上身還緩緩覆上來的事實。「我要叫貓咪老師一口吃掉你,色情狂!」

光是會在腦袋裡想像這種事,就該丟進警察局才對!

 

「但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啊!」名取用落落大方實則不知羞恥的口氣這麼說道,「至少全日本姓名取的男人都是這樣的。」

「別因為自己下流就拉全日本姓名取的男人來墊背!啊啊真是夠了,你快點走開啦!」

輕笑著湊近,性感得讓人渾身酥麻的低語在耳畔柔柔響起。「抱歉,恕難從命喔。」仍勾著笑弧的嘴唇含住發紅的耳垂,細膩地舔舐著。

真是的……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給我適可而止啊,周一先生──」

「訂婚後的第一次是在祖先遺產的森林正中央打野戰,真是光用講的都要突破羞恥了!」

 

「…………」名取的動作,瞬間靜止。

「…………」突破羞恥極限的夏目,不停喘氣。

「诶?诶诶?诶诶诶!?你答應了!?你答應了嗎,貴志!?」男人用跳躍般的動作猛地撐起身子,夏目這才終於看清楚對方的表情。

你看過人類在編織著輝煌的夢想,或不敢相信眼前的巨大幸福時的表情嗎?

名取現在的表情,就像那樣。

「啊啊、讓我當你的家人吧,周一先生。」要在一起一輩子喔──右眼承載著滿溢的溫柔,夏目仍是被遮住的左眼,喜悅淚水的痕跡濕潤了正巧擱下那兒的無名指小關節。「然後我們,下輩子也來當家人吧──」

 

 

──「周一先生,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嗯,怎麼了?」

──「明年、後年、大後年……就算我們變成了老爺爺,只要還能走,就在每年的這一天都來這片森林看一看好嗎?」

──「當然可以,只是我剛才也說過了,那位時間妖怪來人界的日子並不固定喔。」

──「那也沒關係,只要在每年的這一天和周一先生來這邊一起走走,我就很滿足了。」

──「是嗎?我知道了……這是我永遠的榮幸喔,貴志。」

 

 

於是,原本普普通通的、和任何節日都沒有關係的那個夏天,就這樣變成了有點特別、帶有紀念意義的日子。

對我們兩個而言。

 

 

 

《後日談》

──『各位觀眾朋友大家晚安……我是前演員名取周一,好久不見。』

──『為什麼要在事業高峰的時候宣布引退嗎?啊啊、是不是正值高峰什麼的,一直以來都沒有注意到呢(但是……是啊,如果真要說的話,就是找到了比工作更重要的、人生最重要的寶物了吧。』

──『哎呀,要自己承認還真是害羞,不過媒體朋友也沒有全部猜錯喔。讓我決定引退的直接原因,就是結婚……就在今年秋天,名取周一終於可喜可賀地脫離單身了!』

──『想要偷看一下新娘?嗯,這種說法不大對喔,我想還是直接讓大家看一下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請原諒我在這裡稍微炫耀一下!等等攝影師先生請把鏡頭往觀眾席的那個方向拍──嗯?等一下!為什麼要用小貓擋住臉啊,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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